潜入梦幻中的古罗马宫阙楼台

意大利巴亚

水下考古公园潜水

作者：小宁

↑ 诗人雪莱（Percy B. Shelley） 来源：My lit jour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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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雪莱在他的代表作《西风颂》（Ode to the West Wind）第3段中写道：

Thou who didst waken from his summer dreams

The blue Mediterranean, where he lay,

Lull'd by the coil of his crystalline streams,

Beside a pumice isle in Baiae's bay,

And saw in sleep old palaces and towers

Quivering within the wave's intenser day,

……

是你，你将蓝色的地中海唤醒，

而它曾经昏睡了一整个夏天，

被澄澈水流的回旋催眠入梦，

就在巴亚海湾的火山石岛旁

它梦见了古老的宫阙楼阁

在水天辉映的波影中抖颤

……

雪莱确实不愧是恩格斯口中的“天才的预言家”，几百年后在意大利南部古镇巴亚（Baia/Baiae）的青山红瓦、渚清沙白之间，人们竟然真的可以在明媚的阳光中轻轻放下手中那杯口感强劲酸爽、层次丰富的法兰娜（Falangina）佳酿，然后纵身越入流质的时空边界，在水天辉映的流光异彩之间去拥吻千年前古罗马宫阙楼阁的悠悠艳影！

↑ 今天的古镇巴亚 来源：BBC

意大利巴亚水下考古公园（Underwater Archaeology Park of Baia）可能是整个欧洲最吸引人的休闲潜水目的地之一了。恐怕任何潜水员都很难拒绝在温暖舒适的地中海古镇岸边，探索2000年前罗马帝国留下的精美大理石雕像、马赛克地板以及各式各样的建筑遗迹吧。更何况这些因为土地沉降而没入水中的遗迹又都保存在浅水区域，甚至通过浮潜也可以让人们一饱眼福，体验到隐藏在水下的千年历史，感叹曾经发生在这些宫殿别墅之中，改变过罗马文明历史进程的一幕一幕。

↑ 巴亚海湾水下的古罗马雕像 来源：Le Parche Edizioni

巴亚这座古镇，位于坎帕尼亚大区（Campania）西南部的那不勒斯广域市（Napoli，“广域市”是意大利行政区划，相当于省级市）所属的巴科利市镇（Bacoli，“市镇”大约相当于县）与波佐利市镇（Pozzuoli）的交界处。巴亚与著名的维苏威火山（Vesuvio）以及罗马时代的古城庞培（Pompei）分布在那不勒斯湾（Golfo di Napoli）的东西两侧。这两座古城在古罗马时代都是曾是贵族高官显贵们度假的胜地，然而如今却一个被火山灰埋掉、一个地质变迁掉进海里，各自借助自然的不同力量为我们保存下古代帝国的最后荣光。

↑ 巴亚在那不勒斯湾的位置 来源：Google Map

现在的巴科利市镇和波佐利市镇一起也被称为“坎皮弗莱格瑞”（Campi Flegrei）地区，即希腊语中“燃烧的原野”之意。因为这一地区事实上是一座巨大的火山口的一部分。这座巨型火山曾经在3.9万年前大爆发，引发过当时的全球气温下降，这也是当时生活在欧洲的智人“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灭绝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频繁的火山活动，这一地区不但具有丰富的地热资源，还能够在火山灰土壤上培育出享誉世界的葡萄酒，但是同时也饱受着频繁地质变迁之苦。

↑ “坎皮弗莱格瑞”是坎帕尼亚的主要葡萄酒产区 来源：L'Arcante

这片被地热笼罩的土地曾经是亚平宁半岛上最早受到希腊化影响的区域之一，早在3000年前的公元前10世纪就已经存在有希腊化的居民点。在地中海上一度颇有影响力的希腊化殖民城邦库迈（Kumai）便是位于这里，而库迈的港口被称为“巴亚努斯”港（Portus Baianus），它可能就是今天“巴亚”名字的来源。除此之外，中世纪的史料中还记载了今天的巴亚镇本身可能最早来源于希腊化时期的一座献给古希腊掌管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Aphrodite）的名为菲洛波利斯（Phipopolis）的小镇的说法。

↑ 城邦库迈复原图 来源：Archaeology Illustrated

罗马在公元前8世纪诞生之后，便开始在亚平宁半岛上不断扩张。在与原本生活在这里的萨莫奈人（Samnite）进行了多次战争之后，罗马人完全控制了包括坎皮弗莱格瑞地区在内的那不勒斯湾一带。从此这里便成为了罗马治下最富庶的地区以及“罗马-希腊”文化的中心。

在罗马时代，今天巴亚镇的海湾曾经是一座紧邻大海的小型湖泊，与大海之间被一道天然堤岸分割。尽管关于巴亚小镇的具体起源的时间和故事没有留下明确的记载，但是我们知道早期的小镇就是围绕着这座湖泊建造的。当时人们还在堤岸上开辟了一条水道，以便让船只从外海可以直接驶入湖中。

↑ 古罗马时代波佐利和巴亚一带的地形图，左下角与大海联通的小湖泊便是巴亚小镇的位置 来源：Vesuvio Live

↑ 古罗马时代巴亚镇的复原图，小镇围湖而建，湖边则有一条人造水道连接大海 来源：MUSAS

很多喜欢附会历史的罗马人牵强的将“巴亚”名称联系到荷马史诗《奥德赛》中主角奥德修斯的一个名为“巴赫斯”（Baios）的部属。但是恐怕对于大多数罗马人来说，这个名字更像是拉丁语“公共浴室”（Balineae）的简称，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巴亚小镇能成为被罗马人推崇的休闲度假圣地的根本原因：在这里利用天然地热资源就可以方便的进行罗马人最热爱的休闲活动——洗浴和水疗。

在公元前100年左右的罗马共和国时代末期，随着罗马企业家和工程师奥拉塔（Sergius Orata）发明了使用类似火炕结构来利用热能的大型洗浴中心建筑之后，罗马人开始越来越沉醉于洗浴和水疗。从这时起许多罗马达官显贵认为地热资源丰富的巴亚已经超越了卡普里（Capri）和庞贝等度假胜地，于是纷纷在这里购入土地修建别墅和洗浴设施，其中包括了军事统帅和史无前例的7届执政官马略（Gaius Marius）、哲学家和作家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等等。不过早期巴亚最有名的居民恐怕还是要数罗马共和制的终结者，扑克牌上的“♦️K”，以及今天西方语言中“七月”（July）单词的来源——儒略·凯撒（Julius Caesar，因为出生在7月，所以这个月份便被用他的姓氏来命名）。

↑ 一座罗马公共浴室的剖面示意图，可以看到下方类似火炕的供暖结构，只不过在巴亚可以利用天然地热，并不需要建造火炉 来源：The Worlds of David Darling

根据记载凯撒在巴亚的别墅位于一处可以俯瞰海湾的制高点上，一般认为这栋建筑后来在那不勒斯王国时期被改建为一座坚固的海防城堡，即今天位于巴亚小镇南侧的阿拉贡城堡（Castello Aragonese）。这座城堡目前被用作“坎皮弗雷格瑞考古博物馆”，许多从海底考古公园发掘的文物都在这里展出。

↑ 俯览海湾的阿拉贡城堡，推测被建于原凯撒别墅的废墟之上 来源：Phlegraean Fields Archeological Museum

不过从位置上来看，凯撒的别墅还是非常特立独行的。因为当时大多数人都喜欢把别墅修建在巴亚湖南侧与大海更接近的位置，以便让这些别墅都拥有自己的码头，不但便于交通，而且还可以在别墅前直接养殖罗马人喜爱的美食鳗鱼。

随着大量罗马贵族别墅迁入巴亚，大型公共设施也开始被建立起来。今天当地所谓的“默丘利（水神）神庙”(Temple of Mercury)其实就是当年巨型公共浴室所附属的一座冷水泳池的遗址。这栋建筑拥有一座巨大的穹顶，是已知最早的混凝土穹顶，更是一百多年之后罗马万神殿（Pantheon）建成之前，全世界最大的穹顶建筑。

↑ 1768年版画中描绘的所谓“墨丘利神庙” 遗址，其实只是罗马人的公共浴室的一部分 来源：Paolo Antonio Paoli

↑ 今天的“墨丘利神庙”，上涨的水位已经淹没了整个墙壁部分 来源：The Travel

在共和国末期，巴亚因为汇聚了几乎整个罗马的贵族人士，因此获得了“小罗马”的外号。不过这里的奢华氛围其实已经让崇尚纸醉金迷的一些罗马贵族觉得过于纸醉金迷了。罗马文学作品人物“莱斯比亚”（Lesbia，这个名字显然对后世影响不小）的原型，当时著名的“丑闻女王”克劳迪娅（Clodia）就曾经被指控流连于巴亚的别墅之中，放纵于连绵的海滩派对和长时间的纵酒聚会。

↑ 不同绘画作品中克劳迪娅的形象 来源：La Voz de Galicia

在凯撒遇刺之后的“后三巨头”时期，在政治上你争我夺，在军事上各据一方的巨头们，无论是庞培大帝（Gnaeus Pompeius Magnus）、马克·安东尼（Marcus Antonius）还是那位“八月”（August）单词的来源屋大维（Augustus/Octavian）都不能免俗的在巴亚这个小镇上拥有奢华的大型别墅建筑群，成为他们身为罗马人的有趣共性。

内战期间，由于塞克斯图斯·庞培（Sextus Pompeius）的舰队掌握了地中海的制海权，严重威胁了罗马城的海上粮食供应线，因此屋大维不得不开始建设自己的海军，并在巴亚东侧隐蔽的阿威尔努斯湖（Avernus）中秘密建造舰队。在湖中组建完成的舰队则可以通过一条人工运河进入由防波堤环绕的巨大外港，这套规模复杂的海军基地体系被以凯撒的姓氏命名，称为“儒略港”（Portus Julius）。

↑ 波佐利湾复原图，右上角远处可见儒略港的外港与后方的湖泊，在儒略港左侧、画面中央位置的远处是围绕湖泊兴建的巴亚小镇 来源：Jean-Claude Golvin

屋大维在儒略港秘密组建的舰队果然在瑙洛库斯战役（Battle of Naulochus）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得胜的舰队因为不再需要保密，因此很快将基地转移到了巴亚南方的米赛诺角（Miseno），并成为了此后罗马帝国最重要的两大常设帝国舰队之一的“米赛努姆舰队”（Classis Misenensis）。此后儒略港则一部分成为了民用港口，原来占用的不少土地也很快成为了供贵族们休闲的别墅和洗浴设施。

除了港口，屋大维执政期间还在这里建造了罗马世界中最复杂也是最昂贵的输水系统“奥古斯都水渠”（Aqua Augusta）。这座水渠大部都是在地下凿成，从塞利诺（Serino）带来山泉输送给那不勒斯、庞培等8个城市，最终抵达米赛努姆海军基地的巨大淡水池，总长度达145公里。这座庞大水渠的一个重要中续站和补充水源便位于巴亚。

↑ 规模宏大、深入地下的奥古斯都水渠在中世纪曾经被误认为是荷马史诗中所描述的通往冥界的通道 来源：Wikipedia-Ra Boe

罗马进入帝国时代，巴亚在“儒略-克劳狄王朝”（Domus Julio-Claudian）期间得到了迅猛的发展。随着多位皇帝频繁的前往巴亚居住，大量罗马的重要官员、元老都汇聚于此，使得这里成为牵动帝国政治神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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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任皇帝屋大维统治的末期，他收养了皇后与前夫的儿子提比略（Tiberius）为养子以继承大统。提比略虽然在统治上颇有作为，但是对于皇族却是赶尽杀绝。这位皇帝晚年长期居住在与巴亚隔着那不勒斯湾相对的海岛卡普里，不再返回罗马。因为亲族所剩无几，他在临终之际还是指定了看起来百依百顺的卡利古拉（Caligula）成为联合接班人。

↑ 皇帝卡里古拉骑马穿过小镇巴亚 来源：《Look and Learn》1977年4月16日第796期

相对于卡普里岛的悠闲生活，年轻气盛的第3任皇帝卡里古拉显然更喜欢巴亚，这位皇帝非常著名的古怪举动之一就是征用大量船只在波佐利湾上搭建了一座长桥，然后披着金色斗篷从巴亚出发骑马穿过了波佐利湾。虽然直到一千多年之后当地还有人在靠出售“卡里古拉桥”的残留木片当作纪念品为生，但是人们直到今天也不知道皇帝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有人猜测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力，也有人说单纯只是无目的的消遣，不过最流行的说法认为他这是在回应之前祭司的一则预言——“卡里古拉继承皇位，就如同骑马穿过波佐利湾一样不可能”。

↑ 著名浪漫主义大师透纳的油画《卡里古拉的宫殿与大桥》 来源：Joseph Mallord Turner

行事古怪残暴的卡里古拉执政3年便遇刺身亡了，由于经历了第2、3任皇帝对亲族的两轮大捕杀，屋大维的子孙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卡里古拉的叔叔，身患残疾、热衷学术研究的政治素人克劳狄乌斯（Claudius）作为仅有的幸存男性皇族之一被推上了第4任皇帝的宝座。克劳狄乌斯被认为是自开国皇帝之后最称职的罗马皇帝，他励精图治让帝国恢复元气。这位难得的好皇帝也同样喜爱巴亚，他在这里拥有一座沿着海堤修建的豪华别墅，并经常在这里与被他给予自由又委以重任的希腊奴隶们讨论政治和哲学。

↑ 巴亚别墅生活场景的复原图 来源：Samuel P. Cockerell

然而，性情随和的克劳狄乌斯却被最后迎娶的小皇后左右，他按照小皇后的要求将她与前夫的儿子尼禄（Nero）收为养子并指定继承人，随后就在享用了小皇后准备的一盘蘑菇后离奇身亡了。尼禄继承帝位成为罗马的第5任皇帝，成为了罗马最著名的皇帝之一——因为残暴而享誉欧洲两千年的罗马版“商纣王”。

作为暴君的代表人物，无论是火烧罗马还是虐杀基督徒等等，尼禄的故事已经无需在此多言。不过尼禄在执政时期也确实给巴亚带来了不少变化。今天这里所谓的“所桑德拉区”（Sosandra）建筑群据说就是尼禄给驻扎在附近的米赛努姆舰队的官兵和水手们修建的大型休闲设施。

↑ 巴亚小镇复原图，左上角远处的港池便是儒略港的外港 来源：Archaeology Illustrated

在尼禄执政期间，他经常会光顾势力强大的罗马传统贵族卡尔玛尼亚家族（Calpurnia）位于巴亚的大型别墅，并在哪里展示他的音乐才艺。公元45年，别墅的主人卡尔玛尼亚·皮索秘密联合多名不满尼禄残暴统治的贵族和高官曾经试图在这里发动政变，史称“皮索的阴谋”（Pisonian Conspiracy）。尽管政变失败，这座辉煌的别墅也被充公成为帝国财产，但是这起震惊整个帝国的事件完全暴露了尼禄与贵族统治阶级的关系裂痕，直接导致了3年之后的内战和尼禄被迫自杀，延续5代的“儒略-克劳狄”皇朝也就此终结了。

↑ 披索的阴谋 来源：Weapons And Warfare

一代暴君虽去，但是从皮索手中没收的巴亚别墅却在一代代帝王手中传承，就这样经过了“四皇之年”的内战，以及短命的弗拉维皇朝（Gens Flavia）3帝，终于传承到了罗马鼎盛的安墩尼皇朝（Nerva-Antonine Dynasty）。安墩尼皇朝“五贤帝”之中著名的第3位皇帝哈德良（Hadrian）因为博学多才，改革了罗马官僚制度和法律，以及在英国修建了哈德良长城（Vallum Aelium）而闻名。

这位“贤帝”哈德良对巴亚和这栋别墅情有独钟。他下令对别墅进行了大规模的改扩建，使用更先进的建造技术和工艺，使得原本已经极尽奢华的别墅更加宏大。别墅的设计上也采用了全新的规划解决方案，展露出的不少设计特色都成为了近千年之后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参考样本。哈德良在位期间曾经长期居住在巴亚的这栋别墅，直到最终去世在这里。

↑ 版画中描绘的巴亚小镇上的夏宫别墅 来源：De Luan

除了这座别墅之外，在巴亚小镇南侧还有一座今天被误称为“维纳斯神庙”(Temple of Venus)的古罗马巨型公共浴室，因为采用了与哈德良别墅类似的设计与工艺，因此被认为很可能也是哈德良资助建造的。这座浴室残存的部分应该是建筑群的中庭，推测穹顶由16个弧面组成，在之前的罗马建筑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复杂的设计。中世纪的人们因为在建筑中的一尊维纳斯雕像，而误以为它曾经是一栋神庙。

↑ 中世纪绘画中巴亚的“维纳斯神殿” 来源：Franz Kaisermann

↑ 今天的所谓“维纳斯神殿” 来源：123RF

安墩尼皇朝之后，经过了“五帝之年”之后，军人皇帝赛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ptimius Severus）建立了塞维鲁皇朝（Domus Severiana）。塞维鲁的孙子，该皇朝的第6任皇帝亚历山大·塞维鲁也是巴亚的深度爱好者。这位皇帝不但长时间居住在这里，而且还为巴亚添加了可能是最后一座大型公共设施，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黛安娜神庙”（Temple of Diana）。这座建筑原本的用途是为公共浴室采集地热蒸汽，内部装饰有狩猎主题的大理石构件，建筑物被用于向皇帝的母亲马梅亚（Julia Mamaea）致敬。

↑ 一幅18世纪描绘巴亚景色的油画，画面左下角可以看到已经坍塌了一半的所谓“黛安娜神庙” 来源：Carlo Bonavia

↑ 今天的所谓“黛安娜神庙” 来源：Dudaieva

安墩尼皇朝覆灭之后，巴亚也先后在3世纪末和4世纪末发生了两次严重的土地沉降，导致部分沿海的建筑严重渗水，这座小镇也从此逐渐失去了人们的宠爱。随着西罗马帝国末代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Romulus Augustulus）被废黜之后最终死在那不勒斯的蛋堡（Castel dell'Ovo），巴亚这个曾经辉煌的小镇失去了光彩。不过即便如此，不少接受罗马文化的“蛮族”国王也依然对巴亚情有独钟并在此居住，比如东哥特国王阿塔拉里克（Athalaric）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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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约8世纪到10世纪左右，半个巴亚小镇都已经彻底沉入水中，原本的湖水也与大海连成一片成为海湾，仅剩下北部山顶的一部分依然位于水面之上。16世纪在小镇东侧又突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地质变化，形成了一座全新的火山被称为“新山”（Monte Nuovo）。这座小山吞没了原来儒略港的相当大一部分，彻底改变了周围的地形。

↑ 巴亚地区的今夕对比，紫色部分是已经沉入水下的陆地，橘色部分是新形成的火山 来源：Roman Aqueducts

↑ 今天的巴亚镇及周边地区 来源：Google Map

到了18、19世纪，巴亚镇已经彻底衰败，除了本地农民之外已很少有外人来此。然而荒凉小镇却反而因为大量的罗马建筑遗迹而受到一些浪漫主义艺术家和文学家的追捧。在这一时期，巴亚经常在一些诗歌和绘画中出现，往往被艺术家从浪漫主义的角度用于追忆罗马帝国的往日辉煌。

↑ 透纳的油画《巴亚海湾》（Bay of Baiae），描绘了19世纪的巴亚湾，当时这座几乎荒废的小镇曾经因为大量罗马建筑遗存而成为浪漫主义诗人和画家的圣地 来源：William Turner

↑ 1882年关于巴亚景色的一幅风景油画 来源：The Holburne Museum

时间一直来到了1956年，出生在奥匈帝国的意大利空军上尉飞行员，同时也是自由潜水和水下摄影的先驱，以及水下相机“O圈”的发明人雷蒙多·布彻（Raimondo Bucher）在巴亚的东侧水域发现了屋大维的海军基地儒略港的建筑遗迹，并对其进行了探索。从布彻拍摄的照片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港口建筑布局和街道规划，这才让巴亚的水下文物进入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 布彻上尉，手中是他自制的禄莱双反相机潜水壳 来源：Wikipedia-公有领域

1969年，人们在现代巴亚小镇的码头附近水下发现了两尊大理石雕像，在80年代初对雕像进行发掘的时候，还在周围的泥沙之下发现了整个大殿的遗迹以及更多的雕像，其中包括了罗马帝国第4位皇帝克劳狄乌斯家人的形象。通过这些雕像人物的生平经历与历史记载进行比对，人们确认这里便是克劳狄乌斯在巴亚的别墅的一部分。这些雕像目前在阿拉贡城堡的博物馆中进行修复和展出，但是他们的复制品都被摆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 今天巴亚湾水底的两尊雕像 来源：Parco Sommerso di Baia

经过对附近水域的清理，人们又先后发现了几处大型别墅和街区的遗迹，并且确认了其中一栋巨大的建筑便是当年被第5任皇帝尼禄没收的皮索别墅，这里同时也是“五贤第”中的哈德良皇帝去世的地方。直到今天，这里的考古发掘工作都在缓慢但持续的进行着，每隔几年便会有新的建筑遗迹出现在世人面前。

↑ 水底保存的罗马别墅的马赛克地板 来源：Hypebeast

为了更好地保护巴亚宝贵的的水下遗迹，2002年8月意大利环境部（现生态转型部）、文化遗产和活动部（现文化部）、基础设施和农业政策部共同与坎帕尼亚地区达成协议，根据部长令设立了名为“巴亚水下考古公园”的海洋保护区。意大利政府通过调动民间人才和资源，在这里进行了大量的考古项目，与此同时也让这里继续对潜水游客开放，成功的培育了可观的商业价值，让这个本来已经没落的小镇又重新换发出了巨大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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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亚水下考古公园”保护区分为“A”、“B”、“C”3个区域，其中西侧的“A”区是包括上述别墅的城区，也是最受访客欢迎的区域；“B”区包含了儒略港外港入海口一带已经发掘的遗迹；“C”区则是两者之间的大片目前较少被探索发掘的区域。尽管推测在这3片区域以外可能也有大量水下遗迹的存在，但是在现有的人手和资源情况下，这也是意大利政府所能投入的极限了。

↑ 巴亚水下考古公园的区域地图 来源：MUSAS

如今，在巴亚组织的潜水活动中，已经发展出了十余个常用的潜水点，它们大多都在几米深度，既可以进行水肺潜水、也可以浮潜参观。这些潜水点涵盖了海洋保护区内A、B、C区的主要古迹，也包括几处保护区之外的遗迹。之后我将通过几篇文章来分别为您详细介绍这些潜点的现状和故事，希望您能喜欢。

↑ 潜水探索巴亚水下的罗马遗迹 来源：Archaeology Magazine